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每當中國足球無緣世界杯，媒體總會推出一些帶有“河殤”氣息的專題節目，各種鏡頭切換的紀錄片仿佛揭示著一個又一個“眾所周知卻沒人明說的秘密”。

如今，中國足球與日本的差距愈發明顯，問題出在哪兒？少兒足球、技術能力、青訓體系、足球人口、比賽數量……這些問題，只要換個拍攝角度或陳述方式，就能被包裝成“深邃的奧秘”。

但足球真有那么復雜，必須靠一群“知情者”動輒講述“肺腑之言”嗎？就拿剛剛結束的世預賽來說，中國隊真的毫無機會？連爭奪小組第四、參加附加賽的可能性都完全不存在嗎？

回顧21世紀以來國足的選帥歷程，尤其是外教的選擇，有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盡管足協高層多次更迭，但從未有一次外教任命是“正常”的。

這些外教大致可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廉價且“聽話”的教練。他們往往早已脫離世界足球主流，不具備先進技戰術素養，也缺乏實際掌控力，卻因“沒有鋒芒”被貼上“實用主義”標簽。這類選擇除了節省成本，還折射出足協對“難以駕馭教練”的過度防備——尤其是曾帶隊出線的米盧，他的獨立作風令足協感到不安。更有甚者，阿里·漢的經紀人與當時足協官員的利益勾結關系異常密切，甚至引發中超冠名權“裸奔”的丑聞。

不少來自前南的教練，如杜伊、福拉多和伊萬，被標榜為“懂得中國國情”，實則是善于迎合足協行政邏輯，避免沖突與“過度專業”，最終被犧牲的當然是足球本身。

第二類，是金元時代的“豪華主帥”。如萬達時代的卡馬喬，恒大支持下的里皮、卡納瓦羅。他們中甚至罕見地出現了因成績不佳而主動辭職的教練。里皮當時那句“我不是來搶錢的”，至今仍令人記憶猶新。

“反思型”足球紀錄片不會改善、只會加劇了中國足球的問題。它們往往讓觀眾誤以為問題出在那些依舊在基層努力工作的人很愚蠢、很封閉、很保守，而不是一錯再錯、反復外行決策的足協選帥機制。

那么，沒錢就請不到好教練嗎？當然不是。世界各地有大量成功案例。為何其他國家能在教練尚未成名時“慧眼識人”，而中國足協卻始終挖不到潛力股？為何像格魯吉亞這樣的小國能受益于德國模式，吸引薩尼奧爾這樣甚至甘心在艱苦條件工作的名宿，而我們卻始終找不到類似路徑？

像目前執教斯洛文尼亞采列的西班牙人里埃拉這種既廉價、又能傳遞先進理念的教練并不少。但如果有人推薦他，中國足協很可能嫌他資歷不足。

足協長期依賴一些“元老”擔任選帥顧問，實際作用甚微，甚至適得其反。例如朱廣滬從未解釋自己在李鐵上任過程中扮演的角色，而這些元老大多遠離技戰術前沿，又何談判斷教練潛力？

那些既便宜、又能播種現代足球理念的教練確實存在。但他們有唯一的問題——太有追求。一旦進入談判，面對中國足協根深蒂固的官僚習氣，多半不會愿意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

如果體制改革無望，那么我們至少可以呼吁：請為中國足球引入一位真正有能力制定長期發展規劃的技術總監，類似于曾為厄瓜多爾梯隊架構藍圖的小克魯伊夫。由媒體來集體保護總監，確保競技決策從行政干擾中剝離，尤其遠離那些“空降過來從頭學習足球”的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