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曼城拿下熱刺，維拉先樂了。

這家正宗老字號（沒有維拉就沒有職業聯賽），等了41年，經歷降級回爐，又能打歐冠了。當地時間周一晚間，維拉迎戰利物浦，法定時間最后10分鐘，仍以1比3落后。主隊發起絕地反擊，哥倫比亞前鋒杜蘭第79分鐘上場，6分鐘內連下兩城扳成3比3，維拉公園沸騰了。貴賓席上“阿甘”也激動怒吼，不能自已。英媒打趣：“好萊塢也很難寫出這樣的劇本吧？”24小時后，曼城客場拿下熱刺，將維拉送進歐冠。前一晚拼下的那1分，貌似無關緊要，但沒有這個平局，仍存在極小概率失手：熱刺拼下曼城，末輪迎戰謝菲聯時連勝帶刷凈勝球；而維拉作客水晶宮，沒準求和不成被熱刺反超。盡管歐冠入場券要曼城出手送達，維拉畢竟自己做足。聯賽就是這樣，要老天賞飯，首先姿勢要端正。

英超自2002-03賽季獲得第4個歐冠席位，就存在“破四”的概念。起初的六七年，歐冠席位牢牢掌握在曼聯、阿森納、切爾西和利物浦手中，同期也形成較為固定的外圍搶四集團：熱刺、埃弗頓、維拉和曼城。埃弗頓拿過前四，可惜預選賽不敵比利亞雷亞爾無緣正賽，此后最高也就摸到歐冠門邊。雷德克納普將熱刺帶進歐冠，再由波切蒂諾守住前四，但最近幾年進進出出，難成氣候。只有曼城破局之后站穩腳跟，更在瓜迪奧拉麾下成為霸主。維拉一度非常接近，曾在美國猶太老板勒納治下連續3季第六。這也是他們憋了吃奶的勁兒能做到的最佳成績。砸錢沖歐冠，導致這家英超創始會員在2016年降級，傳說中的“英超七姊妹（從未降級）”沒了，埃弗頓險些步維拉后塵，不止一次。

紐卡上賽季打進歐冠，也和維拉一樣，有過降級，還是兩次。兩家降級回爐的老字號接踵打進歐冠，一方面說明英超越發內卷，戲碼更足，一方面也昭示：找對掌門人，找對定位，奠定打法，破落戶也能枯木逢春。英超時代，維拉不是沒有拿過比前六更好的成績，惜生不逢時，那個年頭只有冠軍參加歐冠。維拉從上賽季前半程有再降英冠之虞，到打進歐協杯，本賽季再進一步沖進改造后的歐冠，殊為不易，埃梅里更加不易。“我埃梅里擅長妙手回春”絕非浪得虛名，他不僅救活過瓦倫西亞，振興過塞維利亞，還能讓沒有奪冠希望的比利亞雷亞爾捧起了歐聯杯。他在巴黎圣日耳曼和阿森納的失意，只說明他和這兩家俱樂部不合適，或者反過來，兩位東家并不當他是“長期項目經理”。

把維拉送進歐冠，又是埃梅里調整自身定位，調整維拉心態的巨大成功。他之前拯救三家西甲中游俱樂部，接手時要么跌入衰退，要么長年混跡中下游，黃潛隊史啥榮譽也沒有。埃梅里將瓦倫西亞連續3年帶到西甲前三，保住歐冠金飯碗，又在帶塞維利亞時，以3座歐聯杯，確保俱樂部年年吃上大餐。率比利亞雷亞爾拿到歐聯杯，是該隊隊史唯一錦標，且可能是未來十幾年里的唯一收獲。對比埃梅里帶中下游球隊捷報頻傳，帶豪門連連失意，其中有歐冠主場4比0領先巴薩卻在客場被對方6比1翻盤；把阿森納帶進歐聯決賽（他的戰場），卻被薩里的切爾西4比1打垮，我們不難理解為什么他能在維拉再創奇跡。他是足壇最擅長炒垃圾股的主教練，能把雇主的期望變成現實，更高階的平臺反而束縛他施展所長。

大巴黎和阿森納，受老板的預期目標或者前任風格的影響，面子里子都要，埃梅里無法短期內實現突破，略嫌謹慎的打法也很難滿足球迷的口味。維拉，而不是紐卡，和埃梅里雙向奔赴，一是緣分，二是對比。紐卡比維拉有錢得多，牌面的實力雖然遠高于紐卡（市值接近2億歐元，維拉略高于1億），但球員風格和能力未必滿足埃梅里接盤的要求。事實證明，埃迪·豪把紐卡帶進歐冠，超額完成任務，又因為強調力量和拼搶，間接讓紐卡本賽季體能透支，付出了很大代價。埃梅里不是玩力量的教練，更喜歡維拉的陣容。維拉在杰拉德帶隊期間，因為轉賣格里利什的收益，攢了一批符合埃梅里要求的球員，利昂·貝利、迪涅、迭戈·卡洛斯都成了本賽季的主力，前任史密斯留下的沃特金斯、大馬丁和卡什，也受到埃梅里重用。

這只是表面，維拉長達40多年徘徊在菁英階層之外，絕不只是因為攢不到（一批）好球員。俱樂部的志向，心態，球迷的期待等等，都會影響決策，進而影響成績。經歷維拉奪得英甲和歐冠的球迷，如今已年逾古稀，那些歐冠捧杯的傳奇，比如曾經幫助過國足的門將里默，中場莫提馬和前鋒韋瑟，早就消失在球迷的視野甚至記憶里。你可能記得約克、阿什利·揚、巴羅什這些人，還可能知道格里利什和巴里，但他們不是來之前就功勛滿滿，就是離隊后在別家建功立業。埃梅里要扭轉的不僅是頹勢，而是俱樂部里里外外志向不高，容易放棄的傾向。上文說到的爭四序列，恰好是弗格森退休前，曼聯最喜歡對付的球隊，稍微給點壓力就垮。埃梅里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白告訴全隊：我是來沖擊歐冠的，沒工夫浪費時間，要不聽我的，要不你走人。維拉立刻剎住下滑，還自2011年以來首次重返歐戰。

資深球迷都知道埃梅里擅長防守，他也因為“過分拘謹”的名聲，得不到豪門青睞。本賽季的維拉，令人耳目一新。該隊不僅主動出擊，高位逼搶，場面和效率也很討人喜歡。打完37輪，維拉的聯賽進球76個，排名身后的球隊中，只有紐卡比他們多3個。落實到個人方面，中鋒沃特金斯聯賽進球19個，和索蘭克并列英超第4，助攻13次列英超首位，極有希望入選今年的歐洲杯陣容，貝利和迪亞比，雙雙躋身英超最佳邊鋒前10。最贊的還是隊長麥金，一位蘇格蘭國腳，英超中“四等人”，成為埃梅里的場上代表，刷出個人單季最高進球，還送出4次助攻。這6個進球，5次為維拉先拔頭籌，其中打進阿森納的還是制勝球。在他進球的6場英超中，維拉5勝1負。埃梅里未必用很多本土球員討好球迷，但用了，比如沃特金斯、孔薩和麥金，就用得好。

補充一句：維拉上個賽季的財報顯示高達1.2億歐元的虧損。別的俱樂部，可以年年砸錢步步為營，維拉沒這個條件。埃梅里本賽季要是打不進歐冠，俱樂部的營收會有巨大缺口，該隊的收入近九成付了工資，沒有歐冠的收入，維拉必然被迫轉型超市讓豪門提貨。過去十幾年，他們一直這個活法。下賽季的歐冠改制，意味著維拉立刻在參賽獎金，門票收入和場外營銷三方面拿到數倍于之前的現金，而以埃梅里之前盤活三家西甲俱樂部的往績，我們不難想象維拉可能守不住歐冠資格，但極可能在轉進歐聯后掄元再進歐冠，由此讓維拉擺脫長年的超市模式。維拉立刻觸發埃梅里合約中的續約條款，并打算在今夏深談繼續合作的細節。維拉給埃梅里打造了一個近似曼城之于瓜迪奧拉的工作環境：一大群西班牙語幕僚，他原來的老伙計蒙奇，給予埃梅里更多的自主權。回顧英超各隊破局歷程，紐卡去而復返，熱刺常駐數年，曼城大富大貴，埃弗頓淺嘗輒止，維拉會是哪一種延續？至少，埃梅里的名聲和招牌，經過本賽季的種種歷險，再次被提升，被擦亮。

GOOD EBENING, UN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