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記者沈天浩發自圣西羅

漫天的鈔票從看臺上飛來，球場內充斥著震耳的噓聲。米蘭對陣巴黎開場前的一刻，充滿了超現實主義的氛圍。唐納魯馬回到圣西羅，本地球迷們的反應是可以預見的，但程度之激烈還是讓人有些吃驚。米蘭南看臺費盡心思，讓“足球斯卡拉”變成了一間紙鈔屋，而唐納魯馬的“定制紙鈔”上面除了他的頭像，還印有71的數字。為什么？唐納魯馬來自那不勒斯附近的斯塔比亞海堡，而在那不勒斯當地的鬼臉牌中，數字71象征著“X一樣的人”。

那不勒斯人相信，71號紙牌代表著男性個體的所有負面特質：惡毒、消極、習慣背叛他人、為利益不擇手段……今天的唐納魯馬是現役球員中代表米蘭出場次數最多的球員（251場），可他依然只有24歲。16歲的唐納魯馬得到了AC米蘭的信任，并用自己的撲救多次力挽狂瀾；18歲的唐納魯馬第一次陷入續約迷局，最終贏得了一紙高薪長約；22歲的唐納魯馬拒絕了紅黑俱樂部的提案，選擇自由身加盟巴黎圣日耳曼。

這并不是唐納魯馬在離開米蘭之后第一次回到圣西羅。過去的兩年間，他代表國家隊先后在這里迎戰了西班牙、英格蘭和烏克蘭，彼時的主場球迷們已經對他進行過噓聲伺候，意大利媒體也為此展開過熱烈的討論。然而這個夜晚依然是特別的，這是唐納魯馬第一次以對手的身份歸來，從任何意義上來說，他都不再是“自己人”。

球員們是否有權利決定自己的職業選擇，而無需考慮其他因素？如果球員離開的方式讓人感到不適，球迷們又能否以最極端的方式進行表態？唐納魯馬離開米蘭，真的全為金錢？去年5月的紅黑冠軍夜，當他向老東家表示祝賀的時候，心里又是何種情感？對于這些問題，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看臺上下起紙鈔雨，唐納魯馬顯得有些茫然。他有些不情愿地從中圈走到門前，步伐比平時更慢。球門前的草皮已經被搞得一團糟，意大利門將甚至嘗試著將紙鈔一張張撿起來，并扔到底線以外。在撿起紙鈔的過程中，唐納魯馬是否看清了上面印著的自己和“71”？他肯定清楚這個數字的意思。

唐納魯馬的記憶或許被帶回到了六年前。2017年夏天，他代表意大利U21國青隊來到波蘭，在克拉科夫對陣丹麥的比賽中，他看到了看臺上“Dollarumma”的橫幅，以及波蘭當地米蘭球迷向場內擲出的紙鈔。當時的唐納魯馬，在幾個月前才慶祝了自己的成人禮，很難定義他究竟享受了更多天才門將的光鮮，還是承受了更多來自俱樂部管理層、球迷和輿論的壓力。此前在第一次續約談判陷入僵局時，時任米蘭CEO法索內曾經對媒體表示，唐納魯馬已經表態不希望續約。一個月后，他得到了600萬歐元的稅后薪水，與俱樂部簽下新約。

唐納魯馬在2015年成為米蘭的首發門將，2021年決定離開。如果要選出一個人來銜接米蘭的黑暗與曙光，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然而，即使作為主力門將經歷了球隊在皮奧利治下的蛻變，唐納魯馬似乎從來沒有贏得紅黑世界的真正認可，他曾經戴上AC米蘭的隊長袖標，可球迷們都對這樣的畫面進行了選擇性遺忘。

曾經在1970年代為米蘭效力六年的阿爾貝托西，今年已經84歲，卻依然熱愛表達。本場比賽之前，這名曾經的世界杯亞軍門將表示：“唐納魯馬搞砸了一切，他本來可以在米蘭效力20年，成為俱樂部的一面旗幟。”阿爾貝托西本人被卷入了1980年的“托托內羅”事件，盡管此前在場上的功勛卓著，可米蘭俱樂部歷史上最黑暗的一頁也與他直接相關。可是，唐納魯馬并不是阿爾貝托西，他到頭來只是自由身離開，并沒有為米蘭俱樂部造成實際損失。 所以，為什么紅黑世界對唐納魯馬的離開如此介意？

唐納魯馬不是突然玩消失的盧卡庫，也不是又當又立的什克里尼亞爾，甚至不像前隊友恰爾汗奧盧一樣，選擇以自由身去往最具爭議的目的地。唐納魯馬遭受的罵聲，大概與他在續約談判的過程中，給球迷們留下的印象有關。那幾年的時間里，他在談及續約問題時，展現出的永遠是粘稠而曖昧的態度，回答的方式幾乎像是人工智能。人們意識到：這個米蘭青訓出身的小伙，對于這身球衫或許并沒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唐納魯馬也會感到委屈和無辜。至少，他從未制造即將續約的幻象，沒有在真正意義上欺騙任何人。也正因如此，米蘭管理層早就做好準備，在意大利國門離開之前就敲定了法國人的加盟。圣西羅的這個夜晚，米蘭門前的守護神變成了邁尼昂，他用果斷的出擊遏制了姆巴佩的單騎闖關，靠強大的個性成為俱樂部更衣室的領袖。邁尼昂不是意大利人，但他贏得了更多意大利人的心，足球歸根結底是一項用心的運動，個性與情感至關重要，而偏見也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