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沈天浩

1990年夏天，31歲的斯帕萊蒂在利古里亞海岸，他即將離開斯佩齊亞，轉會維亞萊喬。世界杯來到了意大利，振奮的旋律在12座球場響起，但當時的斯帕萊蒂之于國家隊，與一個意大利普通人沒什么區別。斯帕萊蒂在斯佩齊亞踢了4年，當初把他帶到這支球隊的人，是他的恩師文圖拉。一年后，斯帕萊蒂來到恩波利，回到了家鄉托斯卡納。再之后，他從恩波利掛靴，并從這支球隊的梯隊開啟了執教生涯。

2023年夏天，64歲的斯帕萊蒂在那不勒斯制造了這場狂歡，也成了狂歡的主角。除此以外，他還可以慶祝自己執教的30周年的紀念日。斯帕萊蒂回顧自己的執教生涯，他似乎已經經歷了一切：在恩波利，他率隊完成兩連跳殺入意甲；在桑普多利亞和威尼斯，他掌舵的航船不幸沉入意乙；在烏迪內，他成功地打造出了亞平寧的第四極；在羅馬，他挑戰藍黑霸權功敗垂成；在圣彼得堡，他收獲了錦標、尊重和大把鈔票；在那不勒斯，他加冕為年齡最長的意甲冠軍教頭。還缺什么？

答案只能是國家隊。斯帕萊蒂來自托斯卡納的小鎮切塔爾多，這里或許是全意大利最“意大利”的地方。當代意大利語來自托斯卡納方言，而切塔爾多歷史上最著名的人物，是文藝復習三杰之一的薄伽丘。從生活方式上來說，斯帕萊蒂是個典型的意大利人，他熱愛自然，享受生活，注重內心平靜，老家的葡萄園是他真正的舒適區。然而，如此“意大利”的斯帕萊蒂，此前從未與國家隊產生交集，國家隊代表著他的榮耀、渴望與遺憾。

斯帕萊蒂相信“強者運強”。另一方面，他的性格中也存在著軟弱、猶疑、逃避的一面。也正是因此，當德勞倫蒂斯單方面執行了斯帕萊蒂合同中的續約選項時，斯帕萊蒂感受到的除了冒犯，還有巨大的不安全感。他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失去了繼續執教那不勒斯的心理動力。斯帕萊蒂找到德勞倫蒂斯，希望休息一年，這是他心理層面的真實需求，而德勞倫蒂斯也應允了這一要求，代價是斯帕萊蒂不能在此期間拾起其他球隊的教鞭。

斯帕萊蒂點了頭，但他終究無法拒絕國家隊的誘惑。在接受足協邀約之前，他有過猶豫：德勞倫蒂斯的表態一度讓他犯怵，是足協主席格拉維納的強烈信心，最終讓光頭主帥在合同上簽了字。走出意大利足協總部的大門，斯帕萊蒂可以沿著臺伯河漫步，抵達自己曾經最熟悉的羅馬奧林匹克，這里將會重新成為他的主場；來到科維爾恰諾訓練基地，斯帕萊蒂不需要帶上自己的隨身行李，這里距離他的家鄉切塔爾多只有40多分鐘車程，白天訓練、晚上澆花不是夢想。

有著敏感內心的斯帕萊蒂，接過的是一支脆弱的國家隊。連續兩屆無緣世界杯的痛苦記憶，依然殘存在藍衣軍團周圍的空氣中，而這一次歐洲杯正賽的席位也并非手拿把攥。英格蘭幾乎鎖定小組第一，烏克蘭不是容易應付的對手，北馬其頓已經成為意大利足球的苦主，曼奇尼撂挑子發生在距離兩場關鍵戰不到一個月的要緊關頭。倘若此番再度失手，倘若連歐洲杯都沒法參加，又當奈何？

斯帕萊蒂上任后的第一個任務，是為國家隊重構信心。從這個意義上，他確實也是藍衣軍團主帥的最佳人選。在國家隊的選帥名單上，斯帕萊蒂和孔蒂是第一種，卡納瓦羅、格羅索和德羅西是第二種，第一種主帥大概率能夠確保意大利隊發揮出自身的水準，向大賽淘汰賽階段發起沖擊；第二種主帥是萬般無奈下的選擇，他們球員時代曾經贏得過世界杯，但作為主帥，他們未必有能力將球隊帶進大賽正賽。

比起孔蒂，斯帕萊蒂的性格更柔和，打法與曼奇尼更接近，國家隊可以繼續踢以控球為核心、注重邊路進攻的433，無需變更陣型和基本思路。當然，國家隊更換主帥，勢必意味著很多球員的前景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格拉維納曾經希望曼奇尼盡早在隊內完成更新換代，因莫比萊、若日尼奧和維拉蒂還有沒有機會？曼奇尼曾經格外熱衷于中前場球員的歸化，雷特吉在新帥手下的前景如何？普雷斯蒂安尼、博納諾特和因凡蒂諾們還會不會成為考察對象？

斯帕萊蒂很快就會給出答案，留給他捏合這支球隊的時間并不多。在國家隊，他上賽季的冠軍隊長迪洛倫佐依然會是股肱，而他在國際米蘭任上無緣合作的巴雷拉和巴斯托尼，也會成為美加墨世界杯周期的核心球員。斯帕萊蒂的合同簽到2026年，率隊殺入接下來兩屆大賽的決賽圈，將會是他的第一個目標。對此，斯帕萊蒂無需感到恐懼，他現在的身份不再是“成功的輸家”，而是冠軍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