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記者嚴益唯述評

4月29日，海港與申花的“上海德比”前一天，一位前申花功勛球員還在到處找票。隨著比賽的臨近，請他幫忙“搞票”的人越來越多。“‘能量條’已用盡，每天都有人來問，網上也買不到。”這位“老申花”一籌莫展。

基于安全的考慮，本場比賽被嚴格限流，比賽現場有三分之二左右的座位是空著的，比賽期間整個南看臺的一層空空蕩蕩。與此同時，那位申花名宿的一些朋友們卻因為無票可買而無法入場。這樣的“上海德比”實在是名存實亡。

“上海德比”的名聲大噪正是因為其火爆。不僅僅是球隊之間明里暗里競爭的火爆，也是萬人空巷球市的火爆。

21年前，申花在虹口足球場迎戰當時的上海中遠。這場歷史上首場“上海德比”，有一個標志就是：火藥味十足，球迷之間卻相安無事。雖然，兩支球隊比賽前明爭暗斗的故事早已充斥媒體，火藥味十足，吊住了球迷的胃口。但是，三萬名左右現場的球迷都相安無事。那場比賽，賽前已經被炒得沸沸揚揚，整個上海灘早已經是一票難求，但早點想辦法去搶票，也不至于無票可買。比賽現場，記者遇到雙方俱樂部的高層，球市的空前火爆，成了他們惟一的都感到滿意的一件事。

21年過去了，更先進的浦東足球場接替虹口足球場，成了“上海德比”的新戰場。浦東球場比虹口足球多了兩千個座位，但是這次能夠憑票入場的人數不及第一場德比的一半。21歲的“上海德比”已經不能重現當年火爆的球市。這，并非是球迷少了，而是長期以來，在德比賽場外動輒打架斗毆的球迷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兩支球隊的球迷之間的斗毆事件屢禁不止，讓本來并不是什么問題的球場安全成了困擾“上海德比”的一大毒瘤。正是因為這樣的背景，“上海德比”限流成了一個無奈的，卻似乎又是無法阻擋的趨勢。

本場比賽開始前，幾個身著紅色海港球衣的主隊球迷毆打一個身著藍色申花球衣的客隊球迷的視頻登上了熱搜。從視頻看，施暴者出手之狠令人發指。過去，球迷圍攻客隊大巴的事件在各個賽地并不稀奇，但是比賽還沒開踢，就如此毒打對方球迷，也是極為罕見的。雖然截稿之時，警方還沒有公布調查的結果。但是，無論出于什么原因引發的沖突，這樣暴力的場景至少在21年前充滿火藥味的首場“上海德比”上是難以想象的。這樣的暴力事件，難道是因為海港球迷素質差導致的嗎？當然不是。只要在網上搜一下，十年來上海海港前身上海上港與上海申花的“上海德比”中，雙方球迷斗毆以及其它各種發生在球迷之間的暴力行為，雙方都有施暴者，也都有受害者。比如，2016年夏天在虹口進行的“上海德比”現場，一個12歲的上港小球迷在球場外被圍攻，被要求脫下身上紅色的上港球衣而委屈流淚的場景也曾經一度成為當時的熱門新聞。

所以，發生在“上海德比”的雙方球迷之間的暴力事件，并非哪一方的球迷素質低造成的。事實上，“上海德比”雙方絕大多數球迷都是冷靜理智的，只是相對于那些很容易上熱搜的施暴的極端球迷，他們公開表達譴責的機會少，成了沉默的大多數。現在的問題是，沉默的大多數冷靜理智的球迷，卻正在為“上海德比”少數極端的球迷買單。因為球迷間的沖突不斷，以至于賽事主辦方和承辦方出于安全考慮，不得不進行入場的限流，讓這些沉默的大多數球迷無票可買，無法進場。如果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哪一天“上海德比”空場也有可能。這，顯然與21年前那場萬人空巷，火藥味十足，球迷卻相安無事的標桿式的“上海德比”之盛況相去甚遠。作為賽事主辦方和承辦方的中國足協和上海兩家俱樂部，是時候一起采取有效辦法向“上海德比”中引發暴力的極端球迷宣戰了。只有這樣，將來的“上海德比”才可能恢復正常的售票，否則這個中國頂流的足球比賽，就會在無休止的暴力沖突越來越名存實亡。

如果借鑒英超的經驗，禁止肇事的極端球迷和球迷組織進入比賽現場觀看比賽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懲罰機制。也就是說，如果一個球迷在比賽期間發生暴力等被認定為流氓的行為，他將面臨被禁止入場，甚至被禁止觀看所有英超聯賽的比賽以及禁止參加俱樂部的所有活動的處罰。如果一個球迷團體在比賽期間被認定為發生流氓行為，可能會被禁止在比賽日參加任何活動。對于真正的球迷，如此嚴厲的處罰是不能承受的。這樣的處罰雖然不能杜絕足球流氓，但是的確可以讓比賽的組織管理進入一個良性循環：讓真正熱愛足球的球迷可以進入球場，讓少數害群之馬離開球場。這樣的處罰，也可以避免出現“上海德比”目前這種——因為少數害群之馬而導致球場限流不斷升級，以至于越來越多的真正的球迷卻無票可買的——惡性循環。

“上海德比”球迷之間的暴力沖突之所以層出不窮，一個根本的原因就是，長期以來，中國足協和雙方俱樂部沒有向這些肇事的球迷開出諸如禁止其參加比賽日活動之類，具有嚇阻效果的罰單。換言之，賽事主辦方和參與者長期以來缺乏應對球迷暴力的有效措施。比如，網上流傳了一張罰單，有球迷在“上海德比”期間有暴力行為，經警方的調解，施暴者向受害者支付了幾千元的賠償金。如果，上海兩家俱樂部禁止這個肇事球迷一段時間內進入球場觀賽，中國足協也酌情禁止他觀看中國足協的其它賽事。那么，這樣的懲罰就大大提高了球迷肇事的成本。畢竟，僅僅是經濟賠償對于有的球迷來或許不算什么，不能參加比賽日的活動，會讓他們一定程度上失去自我價值實現的機會，才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事實上，2022賽季中國足協就已經轉發了公安部和國家體育總局聯合制定的《加強全國足球比賽安全管理工作的規定》。其中，十三條第五點明文規定：對于在場外發生圍攻球隊、斗毆、打砸車輛等嚴重擾序行為的，公安機關應當迅速制止，對帶頭煽動鬧事和有關涉事人員，及時固定證據，依法予以處理。對因擾亂比賽秩序被處以拘留處罰的人員，公安機關可以同時責令其12個月內不得進入體育場館觀看足球比賽。第十六條則規定：中國足球協會及其會員協會應當加強對球迷團體的管理，協調組織足球俱樂部成立專門的球迷管理組織機構，定期組織開展足球知識培訓、觀賽安全教育等方面的活動，……，可以通過對備案的球迷團體進行評級，并采取分級管理的措施……。

按照以上的規定，中國足協和俱樂部向球迷中的暴力行為宣戰是大有可為的。比如，“觀賽安全教育”當然不等于只能發一點形式大于意義的文明觀賽的倡議書。如果中國足協或上海足協與俱樂部一起制定一個觀賽黑名單之類的懲罰機制，必然會讓一些極端球迷更用心去記住“觀賽安全教育”，防范于未然。而且，這樣的黑名單制度與球迷團體的評級結合起來，也可以讓球迷組織的管理目標更清晰。實際上，中國足協和上海足協也都有相關紀律處罰辦法。上海足協就曾經對在球場上有暴力行為的某業余球員進行過永久禁止其參加任何與足球有關活動的處罰。足協和俱樂部完全可以根據已有的管理辦法，盡快依法依規實行類似觀賽黑名單的制度，讓那些在比賽期間有過惡劣行為的極端球迷無法參與比賽日的相關活動。

實際上，不僅僅是“上海德比”，最近圍繞中超賽場的一些球迷暴力事件時有發生，中國足協和各參賽俱樂部也應當盡早制定觀賽黑名單制度加以遏制。總之，“上海德比”不能這樣名存實亡地進行下去了，只有讓像文章開頭那位申花名宿的朋友們有球票可買，讓比賽期間有惡劣的施暴行為的球迷無法參加比賽日的活動，“上海德比”才可能恢復當日之雖然火藥味十足，但球迷卻相安無事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