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小五

AC米蘭123歲的生日這天，米哈伊洛維奇永遠離開了我們，享年53歲。

紅黑軍團對利物浦的友誼賽前，雙方為這位AC米蘭前主帥舉行了一個默哀儀式，當鏡頭帶到場邊的教練席，可以看出保羅·馬爾蒂尼已經濕了眼眶，球員時代他們曾是多年的對手。本場的解說員馬爾科林也是米哈的前隊友、前助教，他開始哽咽：“很難找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他是一個偉大的足球人，也是一個偉大的男人。所有人都愛他，看看馬爾蒂尼的眼淚……我知道他這3天是怎么戰斗到最后的。”

真性情，征服對手

馬爾蒂尼和馬爾科林分別代表了米哈伊洛維奇足球生涯中的對手和隊友，無論站在哪一邊，都很難不對米哈產生尊敬之情，因為他的職業，因為他的真性情，因為他的抗爭精神。就算是以前在場上鬧過矛盾的人，最終私底下也會被米哈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桀驁不馴的伊布拉希莫維奇就是典型的例子。兩人分別代表國米和尤文時曾發生過激烈肢體沖突，后來兩人卻因為相似的出身和性格成為了朋友。伊布重返米蘭之前曾說：“我為了西尼沙（米哈的名字）可以上戰場，如果我加盟博洛尼亞，那只可能是因為他。”

米哈伊洛維奇生前足跡曾遍布意大利，從羅馬起步，輾轉桑普多利亞，在拉齊奧成長為家喻戶曉的球星，最終在國際米蘭退役并加入了曼奇尼的教練組。曾在拉齊奧時期執教過米哈的老帥埃里克森接受采訪時說：“西尼沙總是在幫助所有人，特別是年輕球員，我不記得有多少回了，他總是在訓練結束后教他們怎樣主罰定位球，從球員時代就知道他有做教練的潛質了，不需要教給他太多的東西，他早就都學會了。”

米哈獨立做一線隊主教練是從博洛尼亞開始的，先后執教了卡塔尼亞、佛羅倫薩、塞爾維亞國家隊、桑普多利亞、AC米蘭、都靈、里斯本競技，最終又回到博洛尼亞。米哈代表的不僅是一個來自巴爾干半島的足球人，他也為意大利足球做出了很多貢獻，幾乎所有的意大利人都將他視為一個榜樣。很少有一名外籍人士在意大利能夠得到如此多的贊美和致敬，在他們所撰寫的悼念詞中，“斗士”和“戰士”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這是與他相伴一生的標簽。

很少人能夠體會成長于一個戰亂國家的貧困家庭，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和很多出生于南斯拉夫的少年們一樣，米哈經歷過兩次戰爭。年輕人對戰爭的理解是懵懂無知的，但他也真切體會到了顛沛流離的感覺，體會到了朋友因國家分裂而逐漸疏遠的過程：“我經歷過饑餓、艱難、困苦，如今我富有了，但我沒有一刻忘記我的出身、我的過去。”

是足球拯救了米哈，他曾經說過：“我的比賽是持續24小時的，只有足球能讓我暫時忘卻戰爭，忘卻那些爆炸。”從成為一名職業球員開始，他就已經是很多人的榜樣。1991年，米哈的一個表哥產生了炸掉他父母房子的想法，但最終沒有實施，因為他發現家里人和長輩們正坐在一起觀看一場歐冠決賽，那是西尼沙參加的比賽，年僅22歲的他隨貝爾格萊德紅星獲得了最終的冠軍。

真斗士，抗爭至終

米哈一生都在與命運抗爭，年輕時為出身抗爭，后來在球場上抗爭，最后與病魔抗爭，從來沒有放棄過。在身體好的時候，他一直堅持每天晨跑10公里，在生命的最后，即使忍受著巨大的疼痛，米哈依然保證走路一萬米以上。就在兩周前，米哈還參加了老帥澤曼的新書發布會，除了手上貼的紗布，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生病的人，更別說是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在最后3天里，圈里人已經得知了米哈病危的消息，陸續有好友前去看望他，但出于尊重，包括媒體沒有人向外界公布消息，只是默默地祈禱會有奇跡發生。

米哈是在2019年7月被診斷出患有白血病，不幸中的萬幸，家族病史讓他提早發現了病癥，但即使對米哈這樣一個硬漢來說，這仍是難以承受的。在宣布自己患病的新聞發布會上，米哈數度哽咽：“我把自己封閉在房間里兩天，回顧了自己的一生，我也會哭泣，但這并不是害怕的眼淚。對于病魔，我會尊重它，我會面對它，戰勝它，就像我一直以來的那樣。”

一般人患了重病可能就提前告別足球了，但米哈沒有停下來，也許他的人生比賽就沒有主動停下來的時候。僅僅40天后，減重13公斤瘦到脫相的米哈重返教練席。按照醫囑，他會在賽前抵達球場，賽后立刻返回醫院，一邊治療一邊帶領球隊，那支博洛尼亞也成為近年來最勵志的意甲球隊之一。在宣布戰勝病魔不久后，今年3月，米哈白血病復發，但他依然沒有選擇放棄，依然是一邊治療一邊帶隊。4月，博洛尼亞在無欲無求的情況下戰勝國米，粉碎了對手的聯賽奪冠夢，賽后球員們自發地前往醫院看望米哈的畫面，成為那個賽季最令人感動的瞬間。

作為球員和教練，幾乎每支球隊在他離開后都念著他的好，對國米和拉齊奧來說他是名宿，在卡塔尼亞和桑普他拿到過優異戰績，甚至在頗具爭議的AC米蘭，米哈也因為大膽啟用唐納魯馬、卡拉布里亞等年輕球員得到了紅黑擁躉的肯定，也算是為米蘭復興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

作為球員，米哈伊洛維奇這個名字對于中國的意甲球迷也有著特殊的意義，代表國米對羅馬的任意球梅開二度，代表拉齊奧對桑普的任意球帽子戲法，在缺少直接定位球高手的當下堪稱神跡。米哈與當時號稱“小世界杯”的意甲諸多球員一起，成為了中國球迷最初的足球記憶，對于很多資深球迷來講，米哈伊洛維奇就是直接任意球的代名詞，提到米哈立刻就聯想到他的直接任意球。

米哈才53歲，還遠沒有到應該告別的年紀，抗爭半世，最終沒有逃過宿命的安排。米哈說他已經是擁有過兩次生命的人了，在生病以后他對人生有了更多的思考，也擁有了很多以前沒有的溫柔。人究竟應該怎樣面對命運的不公？米哈一個足球人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勇敢面對，堅持到最后一刻。米哈已經去世，但他的斗爭精神和一個個直接任意球破門畫面，將永存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