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輸不得，輸不起。

前面這句送給穆鷷。后面這句贈給鷷粉。拯救熱刺這個項目，在穆鷷的執教生涯中，難度最高。此時已經不再是他出道時的2000年，而是即將進入2020年。在本菲卡起步，穆鷷頭3場不勝。但那時他輸得起，也賭得起。2000年12月3日，葡京德比。本菲卡3球凈勝里斯本競技，穆鷷以此為賭注，要求新當選的俱樂部主席維拉利尼奧給他續約。這招旨在試探新主席對自己有沒有信心。成了，他贏得了時間；不成，他及時抽身，不損招牌。冒這個險，值得。一無所有，不怕賭。

從何時起，穆鷷害怕豁出去了？在熱刺上任，背景是《孤注一擲》的鏡頭，對此時此刻的穆鷷，真是莫大的嘲諷。皇馬3年，切爾西和曼聯各兩年半，穆鷷已經不大愿意賭，也不大敢賭了。2010年，既是他執教生涯的巔峰，也是執教風格的分水嶺。之前，穆鷷敢于和實力更強的對手掰手腕，敢于重用非主流的球員，敢于顛覆舊秩序。離開皇馬，他的外觀沒變，內核變了。穆鷷從“戰列艦（BATTLESHIP）”，自降一格，成了“驅逐艦（DESTROYER）”；從勇于戰斗的非凡領袖，蛻變成空喊口號的捉鬼大隊長。

熱刺骨子里，滿滿的“All or Nothing”基因，奪冠往往雙料相伴，否則啥也沒有。紀錄片中，穆鷷反復說的一句話是：要有勇氣！他不是一點沒有。首場歐冠撤下愛將戴爾，熱刺4比2翻盤；迎戰利物浦，提拔學徒坦甘加首發。但在關乎熱刺的賽季前景，對凱恩和孫興慜的使用上，他暴露出致命的怯懦：不敢輪換，有沒有前鋒都不輪換。迎戰奧林匹亞科斯，戴爾打了半小時不知所云，不及時調整會出大事。他換下戴爾，換上埃里克森。調整非常及時，熱刺頂住先丟2球的壓力，一口氣連追了4球，氣勢如虹。友情提醒：穆鷷執教以來，歐冠落后兩球，第一次翻盤。之前13次，都輸了。

有個小插曲：熱刺的球童非常機警，飛快地將皮球擲給奧里埃發動快攻。熱刺憑借這次快反，揭開了逆轉的序幕。穆鷷很感激，也很欣賞這孩子的急智。場邊和他擊掌表示祝賀，賽后面對媒體又特意點名表揚：“我當年就是頂級球童。”他又把這孩子請到更衣室，和全隊一道進餐。這么隆重的禮遇，讓球童受寵若驚。

至于半小時換下戴爾，穆鷷一反常態道歉，表示這么做，有多么不得已。做得不對嗎？主教練難道不是干這個的？換人堪稱完美。有必要向戴爾道歉嗎？完全沒必要。切一期，他也在上半時就換人，撤下喬·科爾。道歉了嗎？在國際米蘭、皇馬、曼聯，換下主力，他道歉了嗎？為什么換下戴爾，他會道歉？

熱刺之前，穆鷷向誰道過歉嗎？

有兩次。一次在皇馬，他溜到巴薩助教比拉諾瓦身邊，伸出手指挖對方眼珠子。被停賽2場后，他公開道歉；一次在曼聯，客場被孔蒂4比0羞辱后，他向曼聯球迷道歉。他從不曾因臨場調整打法，向下屬道歉。此舉實在多余，非常“不穆里尼奧”。

解讀這個反常舉動，有兩個角度：他急于向外界證明，我和全隊很團結。這個和他在皇馬、切爾西和曼聯頻頻“捉鬼”有關；他要藉亞馬遜的鏡頭，向世人展示一個全新的自己。我們不斷聽他絮叨“比賽就是人生”“要自信，要勇敢”的說教。穆鷷在鏡頭前的一舉一動，都在向人們傳遞一個信號：你們看到的才是真實的我。如果這是他在海邊反思的心得——和自己的過去做切割，就像英國媒體形容他“重新發明”自己，他的煞費苦心適得其反。

穆鷷竭力塑造一個場外隨和、親民、坦誠的形象，而在場上，他放棄了（或者說修正了）在切一期和大國際獲得巨大成功的套路。離開皇馬，他一直試圖說服大家：不要總把“大巴”和我劃等號！切二期的頭兩年，藍軍有過不少場次大開大闔，3比5負于熱刺是典型之一，6比3擊敗埃弗頓是典型之二。

但穆鷷堅持不下去。開放的場面，不是他的那杯茶。他早就過了“赤腳不怕穿鞋”的人生階段，最重要的不是砸爛別人的壇壇罐罐，而是保住自己手里的壇壇罐罐。他最舍不得，也最不能賭的，就是他的金字招牌。想贏怕輸，不敢進攻，又想掙脫大巴的標簽。港產片里，悍匪常這么鄙視被敲詐的對象：“又怕死又反動！”

穆鷷很糾結。

在曼聯和熱刺亮相，他都說過“我不會犯相同的錯誤”。你不禁要問：都是哪些相同的錯誤？是“擺大巴”嗎？是“抓內鬼”嗎？是“囂張自負”嗎？不犯相同的錯誤，后果是下課更早，獎杯拿不到，前四也進不去，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