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繼巴塞羅那2比8拜仁、曼城2比5與利物浦2比7維拉之后，魔幻的2020年又在最后一個國際比賽日制造了又一個活久見的魔幻比分——德國國家隊竟然在歐國聯小組賽收官戰慘遭西班牙6比0屠殺。這是德國隊（含西德隊）史上并列第2大比分的失利，僅次于1909年在友誼賽中0比9負于英格蘭，與1931年友誼賽0比6輸給奧地利持平。換言之，這是德國隊史上最大比分的競技比賽失利。

西班牙隊把德國球員打得懷疑人生了……

不僅恥辱般地一夜回到二戰前，德國足球在2020年因拜仁再奪三冠，而且剛剛在這個國際比賽周之前的歐戰小組賽第3輪豪取6戰全勝的巨大喜悅，一下子大打折扣。多年后，當人們回想起德國、西班牙乃至世界足球的2020年，拜仁8比2巴薩與德國0比6西班牙，注定會被一再相提并論。

為什么會輸成這樣？

這場歷史性潰敗，來得毫無征兆。僅僅3天之前，德國隊剛打出了今年以來的最佳場面與結果，主場3比1戰勝烏克蘭，從而超越只能在客場1比1逼平瑞士的西班牙，首次在歐國聯這項賽事中占據小組頭名，晉級半決賽在望。

事實上，西班牙與德國一樣，也處在艱難的重建期，恩里克也在一場接著一場地搞試驗。兩個月前兩隊的首回合交鋒中，德國隊前一個小時占據優勢，并由韋爾納率先破門，而西班牙直到超額補時的第6分鐘才由加亞絕平1比1。考慮到本屆歐國聯一直是空場進行，即便是客場作戰，也不至于造成天淵之別。

格納布里是唯一可以威脅烏奈·西蒙的球員。

當然，這支德國隊的后防經不起考驗是公認的，即便是場面理想的上一戰，烏克蘭也在下半場3次擊中立柱。上個月，德國隊先后與土耳其（友誼賽）以及瑞士打成3比3。當西班牙展現出最佳的進攻狀態，德國隊后防被打成篩子并不讓人意外。意外在于，德國隊竟然連進攻的看家本領都丟掉了——這是勒夫的球隊自2018年10月13日在首屆歐國聯客場0比3負于荷蘭以來首次交白卷，其間整整連續20場進球。換言之，自從改打三前鋒以來，德國隊一直不存在進球難的問題。

然而在這場比賽中，除了格納布里在0比5之后，依靠個人突破完成的那腳擊中橫梁的遠射，德國隊竟然就沒有其他任何值得一提的進攻了，西班牙門將烏奈·西蒙整場無所事事。不僅射門只有2次（均為格納布里，上半場的那次被后衛擋住），德國隊控球率還低至可憐的32%，連球都拿不住。到了第76分鐘，勒夫干脆用右后衛亨里克斯替下韋爾納，改打541，意圖再明顯不過。但事與愿違，第6個失球最終還是出現了，而且恰恰是亨里克斯這個位置被打穿。

當然，在這個全隊都神不守舍、集體休克的夜晚，潰敗的鍋絕對不該由一名替補球員來背。即便是公認表現唯一合格的諾伊爾，在這個成為隊史出場次數最多門將（96次）的紀錄夜，表現也是在水準以下。在狀態理想的那一天，他大概率可以把莫拉塔首開紀錄的頭球拒之門外，也完全可以避免第6個失球。當然，對于中間的那4個失球，諾伊爾實在無能為力，何況他還在上半場奮力化解了拉莫斯和費蘭·托雷斯極具威脅的射門。

面對莫拉塔的小角度頭球攻門，諾伊爾反應慢了半拍。

問題并不是出在一兩個球員狀態不佳，而是全隊都沒有對這場比賽做好準備。當西班牙從一開場就展開積極的高位逼搶，韋爾納面對拉莫斯的窮追猛打竟然一路帶球回撤到本方底線處，最后只能盲目大腳解圍。類似的場景層出不窮，就連一向淡定的諾伊爾面對隊友的回傳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大腳。似曾相識？拜仁就是這樣把巴薩打爆的。

面對西班牙的高位逼搶，德國隊顯然沒有任何心理預期，也沒有任何對策。照理說，這場比賽所使用的4231是由傳控能力最強的克羅斯搭檔京多安，輔以身體素質超強且狀態巔峰的戈雷茨卡，雙中衛還是目前隊中持球和出球能力較強的聚勒與科赫，由這幾名球員所構成的傳控網絡完全不該如此不堪壓力。但事實就是，德國隊幾乎無法連續完成3腳向前傳球。

換邊之后，勒夫吩咐弟子改打人盯人防守，用若納唐·塔換下重傷痊愈至今仍未找回比賽節奏的聚勒，但場面依舊一塌糊涂。無論是速度、對抗甚至是高空球，德國隊在每個局部、每個個體的對抗中都全面落于下風，感覺就像是業余隊打職業隊。

最為諷刺的是，西班牙上半場是通過2次角球傳中來奠定大勝的基調，其中莫拉塔的頭球是在后點生吃格納布里，而羅德里禁區中央的甩頭破門則是因為京多安盯人不緊。用兩個本隊頭球能力排名倒數的球員去盯防西班牙最具威脅的頭球手之二，這是認真的嗎？

西班牙隊一再用高空球欺負德國人。

不僅如此，首回合西班牙絕平的那個球，同樣是來自于高空轟炸，首先是梅里諾爭頂第一落點成功，接著是費蘭·托雷斯下底起球，由羅德里完成頭球擺渡，最后由加亞門前破門。擅長地面的西班牙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德國隊的傳統優勢——高空作業去打擊德國隊，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豪門遭遇潰敗，總會有諸多意外因素。但相比于巴薩2比8拜仁、曼城2比5萊斯特城或者利物浦2比7維拉，德國隊這場0比6卻最難找借口，甚至根本就沒有競技上的借口——唯一借口或許是烏克蘭隊一再出現新冠陽性，其中在對陣德國一戰出場的索博利與馬卡倫科也中招了，影響了德國隊的備戰心情與戰意？

后果1：重召穆勒等3人？

找這場潰敗的成因是勒夫與教練團隊的工作，但媒體和球迷更加關心的是這場潰敗的后果。特別是考慮到明年歐洲杯上跟法國以及葡萄牙同組，即便不會重演對西班牙這90分鐘的極端表現，這支德國隊也無法給人以任何信心——球隊本身顯然更沒信心。壞消息是，距離歐洲杯只有3場友誼賽與7個月時間了；好消息是，下一個國際比賽周4個月之后才會到來。

“后果”無非是兩種：一是召回穆勒、博阿滕與胡梅爾斯，二是換帥。對于召回這3名2014年世界杯奪冠功臣的聲音一直以來都沒有斷過，而勒夫的回應始終是如無太大意外就不會回頭。勒夫當初將3人清洗掉，主要目的在于重建國家隊內部階級，以將以基米希、戈雷茨卡、聚勒、薩內、格納布里為首的“95后”推上前臺，穆勒等3人本身的競技實力與狀態關系反而是其次。

博阿滕、穆勒和胡梅爾斯回歸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我們不用再去討論這樣做的對與錯，只要討論重召3人究竟會造成怎樣的正面或負面效應。很顯然，一旦3人集體回歸，或其中1人或2人回歸，他們會重新成為主力乃至領軍人物（否則重召就毫無意義），導致相應位置上的年輕一代讓位，并破壞原本已基本成型的更衣室新秩序，分分鐘會適得其反。

如今這3名老將里面，穆勒競技狀態最佳，也是最年輕的，但前場反而是最不需要調整的。一旦穆勒回歸，韋爾納和哈弗茨將成為直接受害者。胡梅爾斯與博阿滕在離開國家隊之后的這段時間都有不同程度的狀態復蘇，但不要忘了，德國隊上一次不進球的那場比賽——歐國聯0比3負于荷蘭，正是由胡梅爾斯與博阿滕搭檔雙中衛。

就算重返國家隊，穆勒與勒夫也很難像以往那樣互相信任了。

要是重召3人卻依舊在面對強敵時毫無還手之力，同時破壞了更衣室秩序與氣氛——基米希等人不得不重新退居二線，這才是最糟糕的后果。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回歸國家隊，穆勒等人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一旦踢得不好，如何給外界一個交代？不要忘了，3人之中，除了胡梅爾斯，穆勒與博阿滕在國家隊生涯最后兩三年間的表現已一再令人失望，甚至主力位置不保了。在弗利克取代尼科·科瓦奇之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博阿滕可以找個地方養老了，而穆勒也早已神奇不再。再說，穆勒等3人與勒夫之間的互信基礎早已破壞，即便重新合作，也難以重新擦出火花。

即便往好的方面想，穆勒等3人回歸后立即帶領德國隊重拾信心，甚至可以完全照搬拜仁的成功模式，并不會壓制基米希、戈雷茨卡等人的地位與發揮，但打完這屆歐洲杯之后，他們3個又該何去何從？接著踢一年半之后的卡塔爾世界杯？再一口氣堅持到2024年的本土歐洲杯？隨著年齡增長，他們當前的競技狀態究竟還能保持多久？最終又會以怎樣的姿態再度告別國家隊？

后果2：勒夫下課，誰來接手？

既然重召穆勒等3人完全是治標不治本，甚至連治標都不一定，那么換帥似乎才是更加優先的選擇——這是走回頭路，還是完全擦掉過去，徹底向前走的選擇。

巧合且諷刺的是，就在這場比賽之前，德國隊主管比爾霍夫在接受Sport1專訪時表示他堅信弗利克勝任德國隊主帥一職，但同時強調這不是現在要討論的事情。何況弗利克今年4月才與拜仁續約到2023年，短期內都不可能回歸德國隊。假如真的要立即換帥，而且要“換得有意義”，那么人選無非兩個——賦閑的“教授”朗尼克，與剛剛帶領德國U21隊又一次拿到歐青賽決賽圈入場券的昆茨。

慘敗被西班牙一戰，勒夫顯得“被動與疲憊”。

朗尼克的管理與執教水平有目共睹。但以他的行事作風，一旦入主德國隊，勢將徹底推倒重來，就像當初克林斯曼那樣，必有陣痛，甚至很有可能與比爾霍夫產生權力沖突。相對而言，昆茨是一個穩妥的人選。但U21隊與成年國家隊或者職業俱樂部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人才匱乏的本屆U21隊在他手下也神奇不再，歐預賽遭比利時雙殺，客場還慘敗1比4。最終只是因為比利時意外負于弱旅摩爾多瓦，昆茨的球隊才僥幸奪回頭名。出線之戰，德國U21隊也只是在主場2比1小勝墊底的威爾士，比賽內容乏善可陳。

勒夫說過可以想象昆茨在日后成為自己的接班人，但如今時機是否已經成熟？如果真的讓昆茨立即接替勒夫，那么他就只有半年時間去打造自己的球隊，這樣的工作條件實在過于苛刻了。除非，德國足協主席弗里茨·凱勒與比爾霍夫愿意把2021年歐洲杯當作是試驗田。但即便管理層同意，德國媒體和球迷同意嗎？

德國U21隊主帥昆茨是接替勒夫的熱門人選。

無論是重召穆勒等3人抑或是換帥，在經歷這場慘案之后立即就去討論，難免都會有一時沖動的結論。回過頭來看，德國足協早已錯失了換帥的最佳時機。而且所有人都很清楚，除非勒夫主動辭職，否則無論是弗里茨·凱勒還是比爾霍夫，都不愿痛下殺手。《圖片報》就披露，勒夫及其助教佐爾格，跟比爾霍夫和凱勒在比賽翌日召開了30分鐘的危機會議，話題并不涉及換帥。

世界杯慘敗之后選擇繼續執教，勒夫曾表示自己還有足夠的能量去帶領球隊重整旗鼓。當時《踢球者》雜志首席記者維爾德就指出，勒夫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勒夫留任是勇敢的決定，他絕對配得上這樣一個公平的機會，但現在他必須交足功課。2年4個月后的今天，維爾德再發評論，他認為勒夫看上去顯得“被動與疲憊”。距離下一場國家隊比賽還有足足4個月的時間，但留給勒夫的時間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