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意大利記者 陳碩麟

上一篇文章我們談到了西班牙和法國一些譯名的錯誤范例，法語和西班牙語兩門語言，本身的影響力已然不小，仍然存在這類問題。其他更小語種國家的人名地名翻譯，更不得不存活在英語世界厚重的陰影下。所以譯名被英文帶跑偏了的現(xiàn)象，也屢見不鮮。

葡萄牙體育原先被國內(nèi)叫成里斯本競技，其實葡語原文Sporting Clube de Portugal已經(jīng)寫得明明白白，和里斯本沒有關(guān)系。問題還是出在英文媒體上，他們“貼心”在Sporting后面加上了Lisbon，以方便自己的讀者明白這是來自哪座城市的球隊，中文體育媒體早年從英文報紙扒資料，隨著一起叫里斯本競技，連后來俱樂部官方名稱已經(jīng)統(tǒng)一，很多人依然改不過口。

意大利也有Chievo一直被叫做切沃，更符合原音的基耶沃雖然歷經(jīng)多年斗爭，但還是無法撼動切沃的地位。至于那不勒斯和威尼斯，連城市名都被強勢的英語裹挾而走。同樣的“悲劇”也發(fā)生在德語身上，巴伐利亞Bavaria作為英語中更慣用的叫法，搶先正主拜仁Bayern一步進入了國內(nèi)，然后落地生根。州府慕尼黑的中譯名還是三次加工的結(jié)果，München被法國人轉(zhuǎn)寫成Munich,再被英國人拿走，但只借了外殼，讀音卻按照英語的那套來，這才有了后來國內(nèi)翻譯的慕尼黑。有了慕尼黑的例子在前，德國滿地的Müller被喊成穆勒，也就不奇怪了。

除了被英語“敲竹杠”，意葡兩國還有被另一個大語種西班牙語影響中譯名的例子。隨著國內(nèi)學習了解西班牙語的人數(shù)增多，西語名翻譯在總體上已經(jīng)做得比較出色，但人們后來把西語的一些翻譯規(guī)則，直接套進同屬羅曼語族的意大利語和葡萄牙語當中。其間一樣出現(xiàn)過問題，最典型的例子來自于穆里尼奧的名字José，人們很喜歡讀成何塞，還因此引發(fā)過不少爭論，然而這是西班牙語的叫法，并不適用于葡萄牙人。

穆里尼奧翻譯出身，是非常出色的語言大師，對語言的準確度近乎苛刻。正常情況下，他不會允許自己在讀音上犯錯。熱刺的賽季紀錄片里，有一個片段將他的語言潔癖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訓(xùn)練場上，他走到熱刺小將坦甘加身邊，仔細詢問他的名字該如何發(fā)音。隨后葡萄牙人補充了一句話：“我討厭叫錯別人名字。但每個人都把我的名字念成何塞，我不叫何塞，我是若澤。”

意大利受西班牙語影響，中間的紐帶是阿根廷，十九世紀末，意大利興起去往阿根廷的移民潮，兩國語言頗為相似，去到新大陸的意大利人在社區(qū)中說著一種混合了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的新方言，名為Cocoliche，在大部分情況下，足以和周圍的阿根廷人進行流暢溝通。

但兩種語言終究有所區(qū)別，無論在語法還是發(fā)音上。前河北華夏幸福外援拉維奇一開始被翻譯成拉維西，是按西班牙語的拼讀習慣，然而Lavezzi是個意大利姓氏，被意大利移民帶去了阿根廷，按照意語發(fā)音，拉維奇更準確些。還有一個代表是阿根廷籃球名將吉諾比利，他的祖先來自意大利馬爾凱大區(qū)，如果按照西班牙語，Ginobili里開頭的音節(jié)得讀成“希”，就像現(xiàn)在各路希門尼斯。不過既然又是一個意大利姓氏，那叫他吉諾比利很妥當。

再看看那些更冷門一點的，像是荷蘭語，東、北歐諸國各自的語言。這些語言，自學難如登天，全國范圍內(nèi)開設(shè)相關(guān)專業(yè)的學校鳳毛麟角，且不一定年年招生，最后選擇進入體育媒體行業(yè)的，那更是少之又少。遇到相關(guān)的名字，不求助專家的話，中文編輯們一度只能靠蒙。一些稍顯復(fù)雜的語言，不出意外地成了錯譯“重災(zāi)區(qū)”。為了避免列舉信息過于繁雜，我們這次只拿一些北歐的名字作為討論。

挪威兩代頂級前鋒索爾斯克亞和哈蘭德，都是名字被錯譯的范例。至今《足球周刊》還堅持把索爾斯克亞叫做索爾斯沙爾，而Solskj?r在挪威語中的發(fā)音的確更符合這第二種譯法。不過j?r這個特殊的音節(jié)，在挪威隔壁的丹麥又發(fā)的是近似于“亞”的音，后來翻譯丹麥快馬格倫夏爾時，把亞爾變成夏爾，反倒成了多此一舉。

哈蘭德的情況更特殊一點，H?land里的?是存在于北歐國家里的一個特殊元音字母，轉(zhuǎn)寫成英語的時候?qū)懗蒆aaland，人們也直接按照字面去讀。然而?的發(fā)音，其實更像是英語元音中的o，也就是說霍蘭德比哈蘭德更正確。不過哈蘭德不算錯譯，為什么？因為球員本人更愿意別人念成哈蘭德，名從主人。

同樣在轉(zhuǎn)寫中出現(xiàn)理解問題的，還有冰島大狙西于爾茲松，Siguresson在轉(zhuǎn)寫時變成了Sigurdsson，直接按英語拼成西古德森也和原音相去頗遠。近些年瑞典聯(lián)賽在國內(nèi)的關(guān)注度提升，諾科平和北雪平兩個名字一度讓我有些混亂，北雪平是該國的一個旅游勝地，而Norrk?ping中的k?在瑞典語里是個特別的發(fā)音，一些不嚴謹?shù)挠⑽拿襟w拼寫時把?上兩點去掉，再被國內(nèi)媒體直接拼成了諾科平。后面這個不準確的譯法，至今還被不少人引用。

不過話說回來，把各國人名地名都翻譯準確，對很多并非專才的體育工作者而言實在太過苛刻。其實不少外國人，面對非本國語言體系的名字時，也容易舌頭打結(jié)。一家英國媒體曾經(jīng)面向球迷群體發(fā)起過一個挑戰(zhàn)，選了一些復(fù)雜的球員姓名讓人拼讀，結(jié)果非常慘淡。Jakub B?aszczykowski、Henrik Mkhitaryan、Pierre-Emerick Aubameyang、Sokratis Papastathopoulos、Billy Ketkeophomphone（老撾裔法國球員，更是難度加倍）。哪怕都是聲名在外的球星，人們依然不會念，那么在中文譯者第一次接觸這一長串字母的時候，心里有多崩潰可想而知。

其實不是沒有方法去規(guī)避這類問題，討巧的做法，是采用昵稱或者綽號來稱呼球星，比如庫巴、黃帕帕之類。而最踏實的方式，還是去查閱《世界人名/地名翻譯大辭典》，它能解決掉一個人在譯名上95%的問題（分享世界人名地名翻譯大辭典易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