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沈弋

偶像如何成為楷模？隊長袖標的意義是什么？疫情肆虐意大利，即便是尤文也無法幸免，在關乎財務報表和社會形象的關鍵時刻，學校里的績優生基耶利尼，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領袖”的價值，又一次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身先士卒，皆大歡喜

從什么時候開始，基耶利尼成了管理層和球員之間溝通的橋梁？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時間點，但大家都認同，作為俱樂部歷史級別的功勛、工商管理碩士，尤文3號是這一角色的不二人選。

從俱樂部管理層提出紓困對策，基耶利尼馬上開始斡旋。先是俱樂部騎士桌成員博努奇、布馮和巨星C羅，之后是全隊。電話、WhatsApp、語音消息——尤文隊長用各種方式和隊友溝通，最終收獲圓滿結局。尤文成為意大利第一家官宣降薪的俱樂部，為其他意大利球隊指出明路；俱樂部面對大危局，今季財報壓力頓減，可以長舒一口氣；球員們在作出部分經濟犧牲的基礎上，沒有遭受過多損失，考慮到現時情形，也絕對可以接受。

尤文諸將放棄四個月工資，其中的兩個半月會在今年7月1號、新賽季開啟后補齊給球員。這意味著俱樂部2019-20賽季的財報里，只會體現球員們8個月的工資成本。今季意甲至今賽罷26輪，也正好是賽季的三分之二。疫情發展至此，本賽季意甲基本只剩兩種可能性：直接取消，或者賽季末集中起來、空場踢完——損失整個賽季三分之一的門票收入已成定局。由俱樂部管理層商定、基耶利尼負責協助執行的這一限薪方案，將俱樂部的球場收入損失，與球員人力成本的節省之間相配比，讓上市公司尤文可以在這一特殊的財年平穩前進。

而對于球員們來說，一個半月工資的損失不算多。意甲聯盟在上周與托馬西主持的球員工會開會，意圖商定工資削減計劃，比例本來可達年薪30%之多——這意味著意甲聯賽因疫情停擺期間，球員們的工資基本都被砍掉。會議本應在本周一達成協議，結果一拖再拖，至今沒有結果。讓意甲聯盟主席達爾·皮諾尷尬的是，尤文的薪資調整計劃已經搶先一步出爐，自然會被其他意甲球會奉為圭臬，“官方指導”頓時失去了意義。

當然，世間安得萬全法，這樣的解決方案意味著“老婦人”需要在下一財年額外承受兩個半月的工資成本——歐冠的突破，不僅僅關乎榮譽。不過對于斑馬眾將來說，這算不上是一個問題。歐冠也是基耶利尼本人的終極夢想：在經歷了一個競技上磕磕絆絆的賽季之后，尤文隊長有理由在下一個完整的賽季，在賽場上期待更多。

沒有學校，就沒有足球

“沒有學校，沒有足球（Niente scuola, niente calcio）”。小時候的基耶利尼，經常從媽媽露琪亞處聽到這句話。當時，這位日后的尤文鐵衛，還生活在托斯卡納的利沃諾。聰明的小基耶利尼經常找借口希望逃學，媽媽把這句話送給他，這意思：不上學？也行，那你別想踢球了。話說回來， “沒有學校，沒有足球”也是當前意大利的現狀：疫情當前，小孩子們沒法上學，苦了家長；另一邊，距離意甲最后一場比賽已經過去了三周，球迷們無球可看，只能收看天空體育的“意大利驕傲”系列，靠著追憶往昔崢嶸歲月度日。

最終，基耶利尼球技學業雙豐收，這離不開媽媽露琪亞——她是挪威一家航運公司的地中海地區經理——的教育。如此成長起來的基耶利尼，收獲了良好家教與國際視野：尤文3號的碩士論文，寫的就是《國際基準下，尤文圖斯俱樂部的商業模型》。

與球員軌跡相似，基耶利尼的求學生涯一步一個腳印。在利沃諾的高中，他在百分制里拿到了92的均分。2010年，基耶利尼以差一分滿分，從都靈大學經濟學本科畢業（110分的滿分中，他拿到109分）——以意大利的學制，每個科目的滿分是30，這樣的總分，意味著在平時考試中拿到28的均分（也就是百分制里的93分），再加上論文的分數。七年后，球員更是以110分滿分+榮譽獎分拿到碩士學位，這是意大利學制下，學生可能拿到的最高分數。

球場內外，雙重楷模

脫下球衣，穿上襯衫，或者用意大利人的說法：“從球場到寫字臺”，尤文算是意大利的個中翹楚。基耶利尼用優異成績獲取的兩個學位，將來當然需要有用武之地，而人們很早就給尤文后衛定下了兩個前輩標桿：博尼佩爾蒂和貝特加——從競技場上的傳奇，到運籌帷幄的頂級經理人。

對于基耶利尼來說，等到退役的一刻來臨，從尤文競技場來到孔蒂納薩的球隊辦公室，輕松得就像他在場上的每一次滑鏟。整個球隊對他張開懷抱：阿涅利已經是老朋友，隊內還有個亦師亦友的內德維德，更何況，自己的孿生兄弟克勞迪奧·基耶利尼，就在尤文隊中任職，負責意大利和海外的球隊外租球員。

在意大利球員中，基耶利尼有著出眾的英語能力。畢竟是沒掛過科的學霸，不像一眾其他球星——包括國家隊老大哥卡納瓦羅，從小一掛掛一片。本賽季初，初來乍到的德里赫特不懂意大利語，在隊內除了威爾士人拉姆塞，就得指著基耶利尼。等到來日坐辦公室，基耶利尼的“國際范”，將不僅僅是幫助球員融入那么簡單。畢竟作為聯賽班霸，尤文的心早就飛出了亞平寧，“基爺”有機會將碩士論文里的理論投入實踐，真正地在國際標尺下運作尤文的商業模型。

尤文削俸，亞平寧表率

尤文俱樂部與基耶利尼此番功成，輿論多是贊譽，也有人提出質疑：這就是一個公司的經營決策，干嘛要上升到社會層面？

長久以來，意大利社會的非球迷團體，對于球員惟有鄙視。筆者對此有親身體會：之前在一個文化基金會工作過，整個辦公室沒有一個球迷。為什么？“球員們都是無知的暴發戶，不適合我們這種文化圈子”，讓人啞口無言。足球是死忠球迷的圣杯，但對于不感興趣的公眾來說，它不過是昆汀的一部《低俗小說》。

近來與隔離和試紙有關的一系列事件，更是將球員群體、尤其是尤文球員放到了風口浪尖。意大利消費者協會，前幾天用一紙訴狀，把球員、演員和VIP群體告到了米蘭法院：大家都拿不到試紙，為什么不在抗疫第一線的球員就有特權？最嚴厲的媒體界批評來自《羅馬體育報》副主編、意大利名記巴爾巴諾，他直接將球員們形容成“長不大的富豪巨嬰”。

然而就是這位巴爾巴諾，談及基耶利尼的這次行動，留下的惟有贊譽：“尊敬的基耶利尼先生，我要給你寫信。在這樣一個艱難時刻，足球運動員為我們的國家做了表率。削減工資、資助低收入運動員、愿意以砍掉假期為代價踢完聯賽……我們需要這樣的智識。”不要小看這最后一點——本次疫情發展至此，意大利經濟受到重創不可避免。上班族愿不愿意削減八月份的假期，加班工作補回失去的時間？這時候，偶像成為楷模，球員們的表態，對于疫后重振社會信心相當重要。

針對本次疫情，孔特政府已經重拳出擊，對于暫時失業的員工、自由職業者、無人光顧的商鋪、以及一些受沖擊格外大的行業都有特別補助，但想要覆蓋疫情帶來的全部損失，無異于癡人說夢。等到疫情結束，雨打風吹去，留下的一地雞毛才是“意大利挑戰”第二章的開篇。尤文壯士斷腕式的降薪，各方都做一點讓步，為整個意大利做出榜樣。

這就是榜樣的力量。這不是單純的企業經營行為，更不是基耶利尼用隊友薪資換尤文管理層席位。這一次，足球又成了撬動意大利社會的杠桿——不再是通過富人稅法或“零號比賽”，而是實實在在的正能量。作為尤文和意大利雙料隊長的基耶利尼，是其中當之無愧的主角。隊長袖標的意義是什么？“圣喬治”給你答案。